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遥远的“吧嗒”声

发布时间:  来源:本网  点击量:95

  • 作者:余尘

  • 来源:新华每日电讯

三十多年前,老家刚刚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,那时候家里特别穷。大姐已出嫁,母亲身体不好。除二姐外,我们兄妹四人都在上学。一家七口,靠父亲和二姐种田维持生计,粮食总不够吃。每年二三月份青黄不接的那段日子,父亲总是拿着箩筐四处借粮。每到晚上,常看见父亲闷坐在煤油灯下,一支接一支抽着卷烟。

一个月末的傍晚,家里又揭不开锅了,辛辛苦苦干了一天活的父亲,带着我到嫁在十几里外的大姐家求助。大姐给了我们几斤粮食,还送了一大挑白菜,可搭衬着多吃几日。那两筐白菜,约有八九十斤。父亲挑着担子,乘着夜色拉着我往家里赶。

二十年前,家乡大别山区山路崎岖得厉害,一不小心就会跌你几个跟头。幸好那天晚上有月光,还看得清路。我那时十三四岁的光景,父亲拉着我是为了做个伴。农村人信鬼,虽然父亲不全信,但多少还是有点胆怯的。况且十几里山路,万一摔个跤,一个人总不是办法。十三四岁的孩子,在农村也不算小了。

父亲挑着担子走在前面,我跟在后面。一路上我们很少搭话,一前一后地走着,山路太静了,我们的脚步声听得很清,尤其父亲肩头那根扁担发出有节奏的“吧哒,吧哒”声,由近及远,将寂静的山路衬得更静了。父亲不时叮嘱我看清路,不要摔了。

虽然饿着肚子,父亲还是带着我不停地往家里赶。临出门时,母亲叮嘱我们快点回,一家人都在等米下锅呢。

走在父亲身后,突然第一次注意到父亲的背已开始佝偻了,那时,他不过才五十来岁。他肩上的扁担,不停地从左肩换到右肩,有节奏地发出“吧嗒,吧嗒”声,那声音就如老妇人的低泣,少年如我,也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。

父亲的衣领被扁担压得起了皱褶,淡淡的月光下,红红的脖子依稀可见。父亲没有歇息的意思,我鼓起勇气对父亲说:让我来换着挑挑吧!

父亲低声回答:“没事的,小心走你的路,不要摔着了。”

这声音不大,但在夜深人静的山路上,听起来很干脆。

扁担已压弯了,父亲又换了一下肩膀。我看见,父亲的脖子被扁担压得更红了,背也更弯了,但他还在向前,仍是赶路的步子,没有任何犹豫,一步接着一步。

离家大概还有一两里地了,我再次请求父亲让我挑一挑。

“担子,等你长大了再挑吧。”父亲用衬衣擦着汗水,不紧不慢地说。

我发现,父亲的头发也变灰白了。两大筐白菜在父亲前后一闪一闪的,有节奏地发着“吧嗒,吧嗒”声,这“吧嗒”声混着月光飘向遥远的夜空。那声音犹如冬日的雨点打在身上,给人一种凉凉的感觉,想找寻又倏地不见了。

父亲的背明显地更弓了。随着担子的起落,他一下下喘着粗气。

我心头一酸,眼眶一下子湿润了,但很快用手拭干泪水,一声不响地跟在父亲后面,直到父亲将那两筐白菜挑回家。

自那以后,我总爱偷偷注视父亲在油灯下抽烟的神态,而且,脑海中总不时地晃动着那一闪一闪的两个大箩筐。

后来,我们兄妹大了,家里光景也慢慢好了起来。我也考上大学,毕业到外省工作。父亲从来没有主动让我回家,每次通电话只是叮嘱我好好干工作。为此,我曾在心底里责备过父亲,怨他没有怜子之情。

日子一年年过去,父亲一天天老下去,最终,一病不起。他在病榻的两年时间,我回家看他,每次也是匆匆地来,匆匆地去。

父亲去世后,我听大哥说,他在病榻里总爱打听我的情况。那次听说我儿子出世了,他笑得很开心。

印象中从没见父亲笑过,唉,我竟错过了父亲的笑容!

父亲去世几个月了,本已淡忘了的那次赶夜路情景,突然时常出现在我脑海中,有时,回忆着回忆着,竟溢出泪水。

今夜,再次向窗外故乡的方向眺望,窗外也是淡淡的月光。我似乎看到,远处有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在一前一后地赶着路,那高的,正将沉重的担子从左肩移向右肩,压弯的扁担也在有节奏地发出“吧嗒,吧嗒”声,那声音听起来很远,又似乎很近……

“担子,等你长大了再挑吧。”月夜中,又传来父亲的声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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